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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 今周刊專欄作家李尚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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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一個故事開始。

剛畢業的大學生 B 去了一家國企，剛進國企的時候，因為個性機靈並且說話甜，處處討人喜歡。他帶著校園的清純和活潑走進了複雜的辦公室政治。坐在他前方的是與他同級工作十三年的老同事 W，坐在他後方的是和他一起進入公司的女生 A。B 的工作主要是廣告策畫，公司裡面的每個人都有著清晰的頭腦和很好的點子。這樣一群有個性的人，還坐在同一個辦公室裡，那複雜而微妙的關係不用言說，就已經被凸顯得淋漓盡致了。

B 似乎和每個人關係都很好，他總是和 A 一起吃飯，也經常向 W 請教問題，穩定的日子透著和諧。工作之外，他依舊把 A當成很好的朋友，有時候還能看到 B 發的和 A 的合影，看見兩個人逛街自拍的照片。B 很單純，很快就把 A 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。一次，兩人一起看了一部爛片，頭疼不已的 B 大罵：「這片子真夠爛的。」

A 說：「這片子簡直是廢話連篇啊，就像每次開會我們那個老禿頭講話一樣。」A 說的是他們的領導。

B 說：「是啊，真是服了。還不如聽老禿頭講廢話呢，還不要錢。」伴隨著兩人的笑聲，吃完飯，各自回家。日子像上了發條，很快兩個人在這個地方就幹滿了一年。B經常跟我抱怨：「這個地方天天幹的事兒一樣，各種無聊的會議，我估計幹兩年就走了。你知道嗎？更搞笑的是 W 還幹了十三年，而且他做什麼事情都沒什麼表情，性格特別平穩，像螞蚱。」

我說：「為什麼像螞蚱？」

他捏著自己的臉說：「就這個表情。」

我笑了，他也笑了。可他的笑沒有持續很久。

那年年底，公司有一個 promotion（晉升）的機會，其實就是為 B 和 A 準備的。

機會需要三樣東西：強大的能力、群眾的支持和領導的認可。雖然實際操作的時候，可能後者占的比例是最大的，但是檔上寫的是這樣的順序。

朋友 B 這一年做成了兩個廣告文案，都很出色；而 A 今年什麼也沒做，唯一做的一個文案還被領導否定了。B 想，這個升職機會今年肯定是他的了，於是宣布結果那天，他非常開心地等待著。

領導走了進來，W 陪在身邊，等到念出結果時，B 驚呆了，因為最後答案是 A。

B 很久沒有振作起來，甚至不知道為什麼。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，B 偶然聽到了領導辦公室裡的對話。一個人跟領導說：「這個事情你就請 B 做吧，他的方案我看過，還不錯。」

領導很不滿意地說：「給他幹嘛？他現在眼睛裡才沒我這樣一個整天囉唆的老禿子呢。」

B 大驚失色，明白了一切！原來，他無心的一句話，被 A 為了升職的機會而出賣了，成了自己最後失敗的重要因素。可為什麼 W 最後會支持 A，沒有為 B 說兩句公道話呢？原因也很簡單，一個性格如此柔弱，能在鬥爭橫行的辦公室裡坐穩十三年的人，還不懂站隊和牆倒眾人推的道理嗎？弄明白這一切，B 才大呼，被朋友出賣了。而那天明明是 A 先說領導壞話的，可是，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聽完了 B 的故事，感觸很多。其實關於同事，誰說過能成為朋友的？真正的朋友是沒有利益交集，是能為對方去做一些事的，是能為對方放棄一些利益的人。而因為 B 低估了朋友的特質，所以就高估了同事的友誼。關於辦公室政治，沒有一些城府、沒有一些心機，不會站隊、不會說話都只是小傷害，被隊友反戈陷害才是最讓人痛苦的。你以為同事是朋友，那只在一種情況下有可能性，就是在你們沒有利益交集的時候。所以最好的辦法，就是不得罪每個同事，也更別和任何同事掏心地做朋友。

工作就是工作，至於交朋友，那都是工作之外的事情。但幾乎每個努力工作的人，都錯以為同事是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。在這個世界上，除了那些和自己從小到大的夥伴，除了親人，除了那些跟你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，利益總是會排在友誼前面的。我們都曾經天真地認為只要你真心，別人也會真心。

我在工作中也曾經不成熟過。剛開始工作時，我認識了一個負責公司前台的同事，兩個人很聊得來。後來那個前台轉成了其他職務，兩個人也依舊會時常約著一起吃飯。我一直把他當好朋友，還介紹了我姐跟他認識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姐和我吃飯時，姐告訴我：「你知道他離職了嗎？」

我驚訝：「怎麼可能？我怎麼不知道？」

姐說：「你沒看他朋友圈嗎？」

我趕緊打開朋友圈，才發現他早就把我刪除了。我看見了那個他經常講話的同事群組，不知什麼時候，他也慢慢地退了出去。那個群組，時常還是會嘰嘰喳喳，大家在裡面還是會看似熱鬧地嬉戲，就像他從來沒有進來過一樣。接下來，領導派了一個小姑娘給我打電話，問這個同事是否之前找我借過錢。小姑娘無奈地說：「這是領導讓我問的，讓我給每個人都打電話，尤其是和他關係好的。」

我冷笑著說：「誰告訴你我們關係好呢？」

其實，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，誰知道他對我的那些微笑是真是假。可是，重要嗎？我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，逢年過節還是會發短信給他，但是他幾乎再也沒回過我，直到我也離開了那個公司。同事畢竟是同事，和朋友無關。這個道理，我也是第一次懂得的。

有時候我會感嘆這個世界帶給我很多殘忍的東西，即使不願相信，但確實真實地發生了。每個關於同事之間的友情，都似乎沒有什麼好的結果。記得那年，一個朋友離開了他幹了七年的教師崗位，一夜間，所有曾經一見面就噓寒問暖的老師們、同事們，都解除了他的微博關注，微信上再也沒什麼人給他點讚了。

僅僅基於工作的友情很脆弱，即便你沒有得罪人，隨著你或他們的離開，你們都不再是朋友了。原因很簡單，因為你們從來沒有走心過，因為你們從來不是真正的朋友。

本文取自《你只是看起來很努力》，今周刊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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